01
电视播《问心》，恰好播到蔷薇。
她说，“我、杨阿姨、花儿，我们这样的人就是浮萍野草，没有人在乎。”
突然被这句话击中，立刻将剧从头追平，从此多了一个应激性泪点。泪点的名字，叫“杨贵兰”。
02
出现在医疗剧中，自然，杨贵兰她是一个病人。
但这个病人和别人不大一样——她好像永远都是开开心心的。
她爱吃，为了避开医护的监督，自己偷偷去楼梯间一口辣条一口酒。
她爱玩儿，夜里不睡觉，捧着手机刷短视频，一边看一边嘎嘎乐。
她和心脏中心的每一个人，医生、护士、清洁人员，还有一些常年住院的病友，她和所有人都混成了熟人。
新人也没关系。哪个床的孩子头发长了，她找来围布赶在过年前给孩子理个精神的圆寸。
哪个床的病人没有人来照顾，她愿意坐在病友的床前，跟他们聊聊天，做个伴。
她从来不闲着，永远都很忙。如果不是那身病号服，我们甚至会忘了，她是一个病人。
什么病？
前两次是应激性心肌病，这次是三支病变，等待搭桥。
更通俗的说法呢？
心碎综合症。
加上高血压、糖尿病，六十多岁的杨贵兰，其实病得不轻。
但她尚有余力，足够撑着她笑一笑，足够撑着她去照顾一下别人。
可谁来照顾她呢？
四川人杨贵兰，在汶川地震中，同时失去了丈夫和儿子。
只有一个侄子，惦记着她县城的那套房产，掂量着她手里的那点余粮。甚至都懒得装一装孝敬。
所以蔷薇说，他们是“浮萍野草”。
杨贵兰的身边，其实没有人了。
谁来照顾她呢？
有护工，有医护人员，有律师，有无数双眼睛，所以啊，她好像从不担心这些。
她担心花儿——
花儿是个常年卧床的老头。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亲人是谁。他只在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念“花儿，花儿”，医院的人，都管他叫花儿。花儿手术后常常出现谵妄，只有杨贵兰能安抚他。
她更担心小蔷薇——
蔷薇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被父母遗弃，也因为这个病，没有家庭愿意领她回去。她孤孤单单在孤儿院长大。读书不多，没有失去爱人的能力。长大后，她遇到了命中的白马王子建波。两个人盘算着小家庭的未来，节衣缩食凑起盛放未来的新房。唯一一次，两人坐上了省钱的夜车，在大巴上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旅行。然后大巴车翻了，建波死了。而蔷薇，因为建波给系上的安全带，活了下来。
死去的人想拼命活着，而活着的人，只求一死。
蔷薇穿着为婚礼准备的婚纱割腕，好多人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殉情。
被抢救过来的蔷薇，怨恨医护人员欺骗她，他们用建波病情好转的谎言，来说服她早做手术。结果手术还没做，建波死了，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蔷薇憎恨所有人，甚至包括她自己。
没了建波，蔷薇再次成了浮萍野草。
如果从未有过希望，人生大概没有那么难熬。
但你有过，体会过，又失去了，人生哪怕一点点星火，也就此熄灭。
一个熄灭的人生，有什么值得过呢？
直到遇到杨阿姨，蔷薇发现，人生好像，好像也还能换个活法。
杨贵兰用余力照亮了年轻的蔷薇。她怎么做到的？
其实个中诀窍，也无非一个“爱”字而已。
所以蔷薇想好了。她要去做手术，等手术好了，就能更好地照顾杨阿姨。
等她好了，在医院旁边租个小房子。等杨阿姨出院，搬来跟她一起住。
她还继续找个美甲店的工作，挣得不多也没关系，她会唱歌，晚上去地铁站唱歌，也能挣一点。
一点加一点，总够两个人的生活。
蔷薇在ICU对术后的杨贵兰说，我养你。
03
杨贵兰曾经对蔷薇说，蔷薇啊，人这一辈子遇到的人，有的人陪你长一点，有的陪你短一点，但终归，都是要告别的。
两人约好，等病好了，去云南看飞翔的孔雀——儿子课本上的《孔雀东南飞》，她一直记得。
飞起来的孔雀太美了，也太罕见，就像人生的相遇一样美，像奇迹一般罕见。
14个小时的手术，没能救起得了急性白血病的杨贵兰。
她真的病得太重了。她一生吃了别人几辈子的苦，所以，让她走吧。
04
《问心》作为一个以单元为单位的医疗剧，杨贵兰的故事就此落幕。
编剧寥寥数笔，相遇不过六集。但“杨贵兰”三个字，成了一个不能提的名字。
剧中人提起会落泪，剧外的人也一样。
故事最后，花儿的孩子们接他回家。他手里攥着杨贵兰那张披着鲜艳纱巾的旅行照。
蔷薇病愈出院，她始终记着杨阿姨说的：
我要把我家人的那份，活出来。
原来，杨贵兰的零食是替儿子吃，那口酒，是为老头喝。
她去过好多好多地方，唯独留下最想去的云南，没亲眼看到孔雀展翅，望东南而去。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遥远故事里两位不能相守的人共赴黄泉，而当下的蔷薇终于能够活下去。
她的人生，以杨贵兰的灿烂笑容，作最隆重的起兴。
05
黄绮珊在片尾曲中低吟：
生活的模样，镜中勾勒。
镜中是剧本，镜外是人生。连接彼此的，惟有情感而已。
而这一次，情感的名字，叫“杨贵兰”。
我是忘不了她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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