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德国收古董连载全集第六部违禁品

她们的故事都在这里

喵小古董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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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禁品之纳粹

写有关纳粹的事,我着实犹豫了很久。

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要写涉及这种国家、民族、战争的重大历史题材,不免有些瑟瑟发抖。只是有那么一点点见闻,纯属个人经历,啰嗦出来与诸君分享。我感觉,我国国人对纳粹德国并没有太深的敌意,虽分属敌对的阵营,但毕竟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正面冲突,没有那种亡国灭种的刻骨仇恨,反而对纳粹抱有的好奇之心更多些。当听说我要去德国的时,就有不少国内的朋友托我在德国找找有关纳粹的东西,我信誓旦旦的承诺,包在我身上。等我到了德国,又干上了这个西洋古董的生意,就发现实际情况与想象的完全不同。

在德国的各种古董市场,跳蚤市场或是古董店里,以及能去到的一些私人收藏那里,都很难见到与纳粹相关的东西。似乎德国人很忌讳这件事,在德国的中国朋友也曾提醒过我,不要试图讨论这个话题。

与德国人聊聊天气、啤酒或足球都是极好的,聊纳粹?你丫闭嘴。

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禁忌越好奇,兴趣还就越大。我四处搜寻百般打探也寻它不着,听说在北美和澳洲这类东西反倒会能见到的多一些,德国本土怎么就没有呢?长寿些的二战老兵现在还活着呢,东西怎么就都不见了呢?

有时候在市场上,能遇到卖旧衣服的,这些衣服和国内那些城乡结合部路边点着电瓶灯的旧衣服不大一样,这里的旧衣服大多以皮草为主,就是那些毛绒绒的长短大衣,扒蒜小妹的最爱;或者整架子的皮制摩托服、皮衣皮裤。这些旧衣服显然不是我的业务范围,但每次遇到我都会默默地去翻一遍。其实就想,万一能碰到纳粹时的旧军装,党卫军的皮大衣呢,但也从来没有得逞过。

曾听说有人收藏了满满一屋子的纳粹军品,于是非常热切的想找到那个人,但通过各种渠道询问都没有结果,后来也就放弃了。

这样的收藏者一般不会出售藏品,甚至连参观都不行。这就如同那些收藏大家,满屋的东西哪一个都价值连城,桌子上的一个碗抵得上一家银行支行的存款,怎么可能拿出来发朋友圈,如果被居心不良的人惦记上那还了得,非得雇一百个保安天天在门口巡逻。

所以真正的收藏家低调的不得了,你一般不知道他姓氏名谁,更不知道他仙乡何处,那样的人生怕别人知道他有什么好东西,甭管多少钱都肯扔进古董里,但身上肯定没有大金链子小金表。我相信德国也是一样,又是这种犯忌讳的东西,肯定藏得更深,岂能让我这个外来人一窥端倪。

后来我知道了,有关纳粹的东西在德国是禁止买卖的,那是违法行为。在德国,除了买卖纳粹物品违法,就连行纳粹礼都是违法的,德国人真的是对纳粹讳莫如深,恨不得把所有痕迹都擦的干干净净。这下就清楚了,这意思就跟你要满大街找毒品一样,难怪见不到。

德国人普遍法律意识很强,遵纪守法是日常行为准则,成了生活习惯的一部分。

比如网上说的,德国人多么多么守规矩,遇到救护车开来,路上的车都自动停到两侧,让出中间车道,救护车就能顺利通过。这个确实是真的,我自己亲身经历过。但给救护车或警车这些特种车辆让路那是法律规定的,不让路是违法行为,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所以德国人守的不是规矩,守的是法律。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形成了习惯,已经不需要真的法律的制裁。

所以关于纳粹的东西,久等不着,我也就死心了,何必为这样的违禁品牵肠挂肚寝食难安的。

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捡个小鱼小虾的,只是这小鱼小虾还是得从专业人士那里来。

这位专业人士就是我经常找他收东西的那位供货商,就是那位霍爷。

霍爷也是一位挺传奇的人物,年轻时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曾经抱着把吉他离家出走浪迹天涯,据说出走的时候身上只有五马克。等浪够了回来的时候,愣是靠弹吉他卖唱赚了几百马克。霍爷年轻时还因为骑摩托车撞断了手臂,至今手腕上还戴着一个嵌满了钢钉的黑皮护腕,依稀能看出当年的那股子痞劲儿。

我去找他收东西,他哗啦啦的撒出一大把钱币在桌子上,我一看,都是各个时期各个国家的纪念银币,英国法国德国荷兰的都有,霍爷让我自己慢慢挑。中国人爱银子那是自古有之的,对银子有难以割舍的情感,听见银子相互碰撞的声音,立马心花怒放甘之如饴。更何况这还不是普通的银币,而是有些年头的纪念币,我赶快一枚一枚的看,绝不能错过这样的好东西。

在这一堆银币里,我看见了一枚,这个不是纪念币,是曾经发行使用过的货币,是一枚两马克的银币。这枚银币的一面是一个老人的头像,另一面,厉害了,是纳粹鹰的标志,带着纳粹的那个万字标。

我赶紧在银币堆里找,一下子找出七八枚,不光有两马克的,还有五马克的,都是这个图案标志。我搜索了一下,知道了那个老人头像是兴登堡元帅,这是第三帝国时期发行的银马克,银币上有年份,铸有的字样。

年纳粹德国2马克银币

我把这几枚银币摞成一小摞,问霍爷,这个能卖吗?霍爷瞟了一眼,我估计他早知道这堆银币里有这个,就看我是不是会挑出来,表情还挺严肃。

但我觉得老家伙是装的——他说,这个是要回炉化了银水的。

化银水?那未免太可惜了吧。他又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把这一小摞纳粹银币抓了过去,又在桌上的那一堆银币里抓了一把,一同混在我挑出来要买的银币里,用手一盖,说,你一起要了这些,我没看见里面有什么,你也没看见。

我当即点头同意。瞧人家这生意做的,搭售还搞得跟恩赐似的,老奸巨猾啊。

我很喜欢霍爷,他有生意人的精明,但不会蒙骗你,他的那种狡诈不会令你反感,反而能心愿得偿。这几枚银币是我在德国第一次买到跟纳粹有关的东西。

后来我又收到过一件纳粹物品,同样来自霍爷。

这一次不是混在在其他东西里,是被单独装在一个小袋子里,是一枚勋章。这枚勋章瘦瘦长长的,还挺隽秀,勋章上面是个十字,十字的中间用一块小小的不干胶粘住了。旁边有MUTTER的字样,这是母亲的意思。妈妈勋章?我把不干胶撕掉,盖住的是纳粹的万字标。

纳粹德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勋章?霍爷说,这确实不是战斗勋章,不是因为杀人而颁发的,这是为生人颁发的,不是陌生人,是生孩子的人,它是英雄母亲勋章。

年12月16日一位妈妈的第五个孩子降生了

纳粹德国时期,生了五个孩子的母亲会得到这样一枚勋章。

二战让德国的精壮男子都上了战场,到后期,连老头小孩都参加了部队,人都快打没了。纳粹政府为了鼓励德国妇女多生孩子,颁发这样的勋章,鼓励生育。请原谅,我违反了德国的法律,收购了这样的东西,不妥之处深表歉意。

纳粹德国虽然是一段邪恶的历史,但也需正视。这样的勋章是那个特殊历史时期的特殊产物,留存这样的东西,学者可做研究之参考,如果哪个博物馆或者学术机构能派上用场,我愿意无偿捐献出来。

此后我在霍爷那也没有再收到过跟纳粹德国有关的东西,只是认识的时间久了,有时候闲聊也会聊到纳粹的话题。

这个话题虽然不会随便提起,但谁都没有忘记。霍爷不会直呼希特勒的名字,提到时,就会把食指横在鼻子下面人中的地方,模仿希特勒的小胡子,然后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我给下了一个定义,称之为被愚弄后的报复性嘲讽。霍爷的行为也让我知道,纳粹的时代真的过去了,不会卷土重来。

违禁品之管制刀具

在德国收古董,也会有遗憾。

这种遗憾不是因为错过了某件好东西,而是因为国情不同,你明明手里有钱,也遇到了,但就是不能收。这种东西的典型代表就是刀子。先不说刀子,先说说枪。

德国是对武器管制的国家,私人是不能拥有武器的,但这个管制相比我国来说还是要相对宽松一些。

比如我经常会去一家枪店逛逛,这里会出售气枪、猎枪、仿真枪,我虽然不买,但看看也是好的。

这些枪支在我国那肯定是不允许出售购买持有的,但在德国可以,如果要买仿真枪,是不需要任何手续的,掏钱就拿走。猎枪不行,想要买猎枪,需要你有持枪证。想取得持枪证,需要通过考试。这个持枪证的考试说起来也挺好笑,考的主要内容是辨别野生动物,告诉你哪些能打,哪些不能打。我没有参加过这个考试,因为我并不打算买支猎枪放在家里。不过肯定是有德国人买猎枪的,是不是真的为了打猎咱也不知道。

德国的法律规定枪弹分离,就是如果你拥有了一支猎枪,不能背着满大街乱逛,需要好好的放在家里,并且枪里不能装子弹,子弹要和枪支分开,放在其他的地方。这规定也合理,万一擦枪走火呢。

我听说过一个案例,说一个贼入室盗窃,人家家里有个老头,老头发现有贼,抄起床边的猎枪就把小偷击毙了。这事儿当然惊动了警察,最后归到法院。法院判决,吊销老头的持枪证!说老头太不像话了,不执行枪弹分离的规定!至于小偷——谁让你入室盗窃来着。

据我所知,德国人持有猎枪、气枪的貌似并不多,想打枪有专门的靶场,经过学习也能拿到枪证,允许你在靶场射击。我有一个朋友和他老公俩人学了打手枪的,发了朋友圈炫耀一番,还挺叫人眼馋。

一个曾经穷兵黩武的国家,民众对武器枪支并没有过分的热情,经过数次战争,德国人仿佛对武器的感情很复杂,比如在每年在德国各地都有的狩猎节游行中,大家会背着仿制的猎枪列队行进,往往那些假枪的枪口上还会插一支鲜花,以表明自己的和平之心。可能真的是打仗打怕了,谁都不愿再看见那哀鸿遍地生灵涂炭的场面。

在德国的普通市场上肯定看不到枪支的影子。倒是在浪漫的法国能见到一些,我在巴黎的跳蚤市场上真见过几把枪,差不多是一战时期的老左轮手枪,作为古董在出售。

相对于枪支来说,德国人更爱刀具。各种厨刀餐刀多如牛毛。大街小巷走几步,就能遇到那些家居用品的商店,门面都不大,但里面一定有卖各种刀具,大大小小干什么用的都有,就连中式菜刀和日本寿司刀也都能见到。而在古董市场上,见到的就更多了,除了作为生活日用品的刀具以外,还有就是一些古董刀。

我见过一把十九世纪的老刺刀,历经百年多,毫无锈迹,光洁如新。那枪刺比现在的刺刀长很多,大概有六七十公分,是装在老式步枪上的。我们在电影或油画上,能看到那些端着这种带长枪刺的士兵冲锋陷阵的场景。

大家知道,在我国,这种刺刀也是不允许私人收购,我们有个词儿叫管制刀具,这么长的大刺刀,您留着想干啥坏事?!现在你们能明白我心中抹不去的痛了吧,这就是最令人遗憾的,我无法把这样的东西带回中国,只能站在那里扼腕叹息。

还遇见过一把长刀,是19世纪末的,刀刃窄且长,并不锋利,刃是钝的,刀把处有铁质的护手,带刀鞘,刀鞘上有个小环子,应该是挎在腰上的。我后来知道,这种刀其实是骑兵用的马刀,斩杀敌人时,全靠战马飞奔时的冲击力,因为要对抗敌人的重兵器,所以并不需要刀本身太锋利。记得小时候看连环画《钢铁是怎样练成的》,那里面就有俄罗斯骑兵挥舞着马刀的画面。在我们的童年游戏中,又有哪个男孩子没有拿着木棍树枝假装马刀挥舞一番呢,现在见到真的了,也只能过过眼瘾。

当然我也不是一直一无所获,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那是在一个小市集上,一个摊位上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摊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心思好像根本没在卖东西上,左顾右盼的心不在焉。我看见就在小伙子手边,桌子边上放着一把猎刀。那刀远看过去并不很明亮,有点乌涂涂的,刀柄是白色的,整体的造型也不像寻常的小直刀,刃不长,却很宽。我招呼了那小伙子一下,问他那把刀也是出售的吗,他点头称是。我又问能看看吗,他好似有点不情愿,但还是递给了我。

我拿到手上一看,这刀,边宽背儿厚刃儿飞薄,杀人不见血光毫,紫微微蓝洼洼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一般说评书的先生都得有这么一段赞儿。我手上这把刀,虽然不像评书里那么神乎其神,但也确实不俗——刀刃上的花纹非常独特,层层叠叠,好像极品雪花牛肉一样的纹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大马士革刀吗。刀柄是鹿角做的,看样子这刀也有些年头了,鹿角柄上已经能看出手摸出来的包浆,但刀本身没什么磨损的痕迹,看来是用的很小心。从刀子本身看,有明显的手工制作的痕迹,这是私人做的东西,不是工业化大批量生产的。

拿别人的刀,最忌讳的就是用手摸刀刃,留下个大拇指印子,这样如果不及时清理,刀就容易生锈。我把刀刃在指头上横刮了一下,刀不耀眼,却锋利无比。你看着它都能想象出切开猎物皮肉时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见我看了半天,那小伙子来了一句,这个不便宜啊。我明白他刚才为什么那么不情愿的拿给我看,肯定是想要看的人挺多,但一听价钱就都走了。确实,市面上很难见到真正的大马士革刀,据说锻打一把刀,要折叠锻打两百多次,而且还都得手工操作,机器无法完成那种力度。

我遇到这样的好东西怎肯放手。随即便问了价钱。那价格确实不低,谁让人家是大马士革刀呢。我没有掏钱,而是把刀还给了他。他接过去,那脸上的表情就是,你看,我就知道你肯定嫌贵不要,又麻烦我拿一次。

但我不是因为嫌价格太高,而是另有别的原因。

我对他说,价钱没问题,但我需要确认一件事,你给我稍微留一小会儿,我去去就来。他应该是听明白了,迟疑了一下表示同意,大概是想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也卖不掉。

我转身就走,一路小跑的满市场找卖工具的摊子。还真找到一家,赶紧用最快的速度买了一把尺子,然后忙不迭的往回跑。等跑到一看,傻眼了,刀不见了,小伙子也不见了,一个大叔坐在那里。哎呦我这个后悔啊,早知刚才直接买下就好了,这回完蛋了。那大叔看见我满桌子的找,不紧不慢的从桌子底下把刀拿了出来,说,找这个?我说对对对!我的这个心啊,不知道说啥好。这个大叔估计是真正的摊主,等我回来买刀呢。刚才那小伙子的确听懂了我的意思,给我留一会儿,而且人家还信守承诺,给放桌子底下了,这回别人看都看不见了。我刚才确实有点担心,怕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这把刀给卖掉了,没想到小伙子这么老实。德国人一旦应允了的事情还是挺靠谱的,有一种种憨憨的可爱。

我接过刀,用尺子一量,刃长刚好十厘米,太好了!因为我国规定,刃长超过十厘米的就是管制刀具了,这个恰好十厘米,可以收。终于,我有了一把心爱的大马士革小直猎刀。

就是这一把经历了小波折到了我们手里

沉甸甸的拿着它就想切点儿什么

后来我也见过类似的大马士革钢的刀具,但总感觉哪儿差一点,毕竟这种锻造工艺已经失传,后人仿制的技术就参差不齐了。

直到有一次,我到了德国的一个城市叫索林根,索林根这个城市在德国也是大大的有名,就跟咱们说的景德镇出瓷器,宜兴出紫砂一样,索林根出刀子。大名鼎鼎的双立人刀具就出自索林根。德国许多刀上都刻有索林根的字样,标明出处,证明品质。我有幸参观了索林根的刀剑博物馆,在博物馆里,我看见了古董大马士革猎刀的展品,我收的那一把与这个展品,如出一辙。看完我就吃了定心丸,我收的这一把,值了。

索林根的刀剑博物馆

DeutschesKlingenmuseum

后来每次在院子里烤羊肉剔羊腿的时候我都把它拿出来用一次,好刀就是要用,不能断了荤腥。

违禁品之不可描述

来德国以前,总会对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有些刻板印象,这也不奇怪,毕竟受了那么多年的教育,对于那些洪水猛兽一般的事物,还是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尤其是那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腐朽生活方式,抗拒与好奇的心理共存。

等真的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以后,发现事情跟想象的并不一样。这里的人民,这里的生活,与我们从小一直生长的地方并无二致,社会整体的文明程度相对比较高,老百姓质朴平静。小餐馆,咖啡店,街道行人,车水马龙,看不出多少异样。当然,与短期旅行不同,在这里生活的时间长了,还是会发现一些有意思的地方。比如在大一点的超市,一般都会有个区域是出售书报杂志的,区域虽不大,但各种报刊杂志也摆的满满的,生活时尚、家居汽车林林总总。

后来我发现,在杂志架子的最顶端,有一排粉粉红红的杂志,仔细看,哎呦,都是些大美女。那封皮上都是些稍微遮掩一下身体的玉照。

我身高一米八,但如果想拿下一本来,就需要把手伸到最高,搞不好还得踮起点儿脚尖儿。把粉色杂志放这么高,对身材矮小的同志不太友好。

但这也同样说明了一个问题,身高一米四以下的少年儿童是肯定拿不到的。可能也没办法求助别人,说叔叔你帮我把最上面第五本漂亮阿姨的那个拿下来。

作为一个成年人,我们都知道这种花花绿绿的杂志是什么内容,这在德国是允许公开出售的,但同时也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有效的保护了未成年人。

我无心评说一个国家对色情产业的政策法规,只是当我看到这种情形的时候,会心有感触。这种貌似不经意间的举动,能看出大家在这件事情上的用心程度。在其他一些地方,我也遇到过,那种深植于心的对小孩子的保护意识。

那是某一次我在市场上扫货,转到了一个摊子,桌子上有各种小古董,摊主是位中年妇女。古董也还算精巧,挑了几样。低头看见在她的桌子外面放着一个纸箱,纸箱里是一些旧杂志。当时我想,旧杂志还拿出来卖啊,这些不都是要被回收的废纸吗?难道有值得珍藏的老杂志吗?就蹲下翻了几下。拿开最上面的几本时装,下面露出来的,赫然印着playboy的字样,哦,原来下面是八十年代的《花花公子》杂志。

这我在德国还是头一次见到,虽然《花花公子》这样的成人杂志如雷贯耳,但在国内是看不到的,我就拿起一本随手翻看。里面的图画自不必细说,无非是些金发碧眼、巨乳肥臀。就在这时,我感觉旁边有人挨着我。我对别人挨着我很敏感,主要是防小偷,扭头一看,不是小偷。

挨着我的是一个大概六七岁的男孩儿,正伸着脑袋看我手里的杂志。一见我看他,赶紧移开目光去看他的爸爸,还用手指着杂志,意思是:爸爸你快看,这个阿姨没穿衣服。

刚才看这个杂志我没什么脸红心跳的,但当我注意到这个孩子也在看时,就非常尴尬了。我赶紧把杂志合上,他爸爸低头看了一眼,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一把捂住了儿子的眼睛,把他往后拉了拉,让孩子的头靠在了自己腿边。

这时那位妇女摊主也注意到了有孩子发现了她卖的杂志,迅速从桌子后面绕了出来,挡在了孩子身前。我们三个成年人就像一个三角形一样把孩子围在中间。

我把杂志放回纸箱里,用其他杂志盖好,回过头对那个男孩儿说:“这个不是给你看的。”我觉得那孩子什么都明白,笑的很羞涩。男孩爸爸冲我点点头,表示感谢,带着孩子走了,边走好像还在跟孩子解释着什么。

我觉得自己有点冒失,翻看那些杂志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旁边有孩子。那妇女摊也不管我是不是有意要买那些杂志,直接把箱子抱到了桌子里面去了。

不管是我,还是孩子的父亲,亦或是那个妇女摊主,我们都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该做什么,都在尽量弥补自己的无心之失,可能这也是为什么古董市场上遇到这类题材的东西少之又少的原因。

比起我们国内各种古玩市场里的那些春宫玩意,好像德国人并不很热衷于此,一般书店、音像店都会有一个专区,出售成人题材的书籍或音像制品,但光顾的人寥寥无几。我感觉,越是放开,越没人拿它当回事儿,也可能是东西方的文化差异。

比如在德国的高速公路,有一些临时停车休息区,你去上厕所,会发现男厕所小便的地方根本没有围墙,直接就是小便池,一帮老爷们无论年长年幼,拉开裤子尿就是了,在你身后长妇少女来来回回的走过,没有人觉得有丝毫的不妥。真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我在荷兰阿姆斯特丹机场转机的时候,也遇到过一回,机场的男洗手间当然不会是露天的,跟我们的洗手间也是一样的,我尿完以后一转身,看见一位保洁大妈就在我身后擦地,对这一排哗哗放水的男人熟视无睹。

我们国内也有大妈在男洗手间做保洁,但好歹门口立个正在清洁的小黄牌子,稍等一下就是了。在荷兰这儿不需要,你尿你的,我擦我的,互不干扰。我多少还是有点不习惯,赶快低头走过。

不光是荷兰大妈,土耳其大妈我也遇见过,不是在洗手间,是在一个市集上。我在一个桌子上看到了一套老的瓷质杯垫,意大利制造,黑色地儿,图案是金线描的,画工非常精细。只是画的这个题材,是对古罗马时代荒淫生活的描绘,一套杯垫五个,每一个上面都有一幅对那种场景的再现,你问是什么场景?不可描述,不可描述。

我犹豫了一会儿,拿着这套杯垫去找摊主问价钱。因为摊主是个土耳其大妈,她接过我挑中了的这套杯垫,把杯垫儿一个一个拿出来,看看是不是缺了少了或者有破损,然后用赞赏的眼光看着我,竖起大拇指冲我比划,意思是我挑到了好东西,有眼力,开开心心的收钱找零。

付完钱,我拿着杯垫赶紧走,仿佛干了件见不得人的事。

当然,最狠的还不是这个,是来自于我那个法国供货商塞大爷。

有一回,塞大爷抱来一个铁皮盒子,那是一个专门用来放明信片的盒子。我在德国收集了不少明信片,从明信片上能看到德国各个历史时期的风貌,是很生动的历史教科书。但法国的明信片还真没有,所以塞大爷拿来这个盒子,我一看是装明信片的,就很高兴。打开一看,这明信片上不是法国风貌,那是法国风月、鱼水之欢。那上面印的是黑白照片,照片上是裸体男女,再往下看,还是裸体男女,都是在干那个颠鸾倒凤的事儿,再往下看,嚯!还不止一男一女了,还聚众!小皮鞭子小蜡烛的全套家伙事儿啊。翻过明信片的另一面,倒是没画了,有字儿,上面印着年代,嚯!!天呐,一百多年前的啊。那时照相技术刚发明不久啊,就都拍了这个了。

我印象里那个时代西方女性还封建的不得了呢,都穿着那种高高的裙撑,手里拿着个羽毛扇子。没想到还能拍这样的照片,这么写真,这么露骨,该有的不该有的花样一样不少。

敢情现在还觉得新鲜的不得了的事儿,都是人家玩儿剩下的。要不说法国人浪呢,不不,浪漫呢。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玩意儿居然是明信片,这能寄给谁啊?照片上是男男女女行周公之礼,背面写上祝生意兴隆万事如意?真是难以想象。

不过作为收藏品,这东西确实挺难得的,我愉快地收购了这一铁皮盒子的不可描述明信片,让它们安安静静的躺在我的书桌里,不能被小孩子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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