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是打开北京最义正言辞的方式。像[如果·爱]林见东的导演梦，[和你在一起]里刘成父子的提琴梦以及[中国合伙人]里三个小伙子的创业梦，这座城市都照单全收。在机遇光芒的辐射下，甚至是[无人区]里破罐子破摔的发廊妹，都做着到北京学舞蹈的梦。
[春娇与志明]里张志明的老板说，人生就为了那火炉的啪啪声，做广告的人要有那样的生活不可能，但是到了北京它就有可能了。于是张志明就被骗到了北京，抛下那段在香港陷入瓶颈期的爱情。
对他们来说，北京充满了无限可能，如同淘金热时期的美国西部。[北京乐与路]里领舞杨颍说，乡下夜晚的黑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在北京她能看到光，而乐队主唱平路声嘶力竭反复唱着的那句：“我想到光的深处，那里有风么……”
就像崔健在歌里传达的那样，谁也不想活得过分实在。于是都成了飞蛾，那点微光，就足以让他们趋之若鹜。
[回到被爱的每一天]里艾伶在一间拥挤的合租房里遇到了姜和，他们和千千万万个北漂的年轻人一样，身体里藏着不甘平淡的灵魂，放弃安逸的小城生活，一头扎进了这座穷凶极恶的大都市。
▲[回到被爱的每一天]里姜和与爱伶在狭窄的合租房里相互取暖
只是那部电影里的合租房，并没有将现实中的残酷全盘托出。九十年代初有个纪录片叫[流浪北京]，里面有个叫张慈的女孩，她当时住在北大附近。
镜头跟着她在那间空得只有墙的小房子里转悠，一开始她还带着一点小自豪说北大既是她的食堂，又是她的澡堂，随后就抑制不住情绪哭起来。这是北漂族最真实的面孔，带着骄傲，也带着委屈。
现实总是难看的，[我的青春期]便和导演郝杰早年的北漂经历有关。他提起自己刚到北京的时候，就住在五环外的一家理发店里，每天五点起床去电影学院蹭课，甚至原来的学校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但这些都没有动摇他追随电影的决心。
[滚蛋吧，肿瘤君]里的漫画家熊顿算是用生命在北漂的人了。工作碰壁，情人出轨，并遭遇五雷轰顶的恶性肿瘤以后，家人温情的召唤也没有动摇过她在北京生活下去的念头。在生命的尽头，她的梦想医院里。她再次印证了那句歌词，不想离开，不想存在，不想活得过分实实在在。
▲[滚蛋吧，肿瘤君]，熊顿与朋友们在北京的大雪里狂欢
然而北京这城市，包容了数不清的梦想，也包容了永无止境的雾霾。在和梦想纠缠不清的日子里，前途往往是一片雾中风景，人也容易变得迷茫。
[如果·爱]里林见东的梦想在一开始就被击碎，迷茫的他马上又陷入一段注定迷失的爱情。这段爱情让他与理想背道而驰，最终成为一名急于复仇的演员。在这里爱情变成了一种逃避，所以它注定迷失。
金城武常常在电影里演这样的角色，对谁都爱得天昏地暗，当他被爱情伤透了心的时候，再也没有人过问他的梦想，人们都喜欢上了他的凤梨罐头。对[如果·爱]来说，梦想已经成了那段北漂之旅的炮灰。
梦想容易破灭，而爱情总是被拿来粉饰太平，电影和人一样爱犯这样的毛病。[如果·爱]算一部，还有陈思诚的[北京爱情故事]、顾长卫的[微爱之渐入佳境]，以及[回到被爱的每一天]，这些与北漂有关的电影都用上了爱来解决片名和故事，然而，不管爱着或是爱过，迷茫仍在固守着每一个漂泊的灵魂。
▲[北京乐与路]里那两个活在社会边缘的年轻人
有人千方百计地离开故土来到北京，以为总算可以离它近一点了。但是走到那些望不到顶的建筑脚下，才发现距离其实从来没有拉近过。北漂是万水千山走到这里，却很难被赋予意义的迁徙。
[微爱之渐入佳境]里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是，沙果在马大姐的威逼利诱下不停地改剧本。他坐在电脑前，目光从坚定变到呆滞，跳跃在键盘上的手从轻快变得沉重。与他同甘共苦的北漂伙伴轮流帮他洗漱、喂饭。这个夸张的加速镜头算是抽象描绘了这个在北京漂泊的年轻群体。
在摸爬滚打中，的确有人成功了。刘成终于让那位资深教授注意到儿子的小提琴天赋，中国合伙人经营的公司在美国上市，张志明也在这里收获了新的爱情与事业。但得到的同时，他们也在失去，亲情，友情和爱情在这里显然失去了那块将它们培育起来的土地。
▲[中国合伙人]里令人感叹的友谊只留存在不知所谓的青春年少里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在还年轻的时候，奋起拼搏。令人担忧的是，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梦想会熄灭，这副走入怪圈的身躯转而会变成行尸走肉，还要随时承受那些要命的孤独感。
渐渐地，谁也分不清延续这种生活是坚持未曾消磨褪色的梦想，还是仅仅只是成了习惯。[北京杂种]里的摇滚青年觉得，由着自己的性子活就是一种漂泊，他们沉浮于人流中，终日为看不到的未来拼搏。对他们来说，北京的家和别人的家，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一城分饰两角罢了。
那个乐天的女汉子式的漫画家，在欢笑和痛哭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姜和也在他晨练的路上突然倒下，就再也没有起来。生命在这个嘈杂环境中是如此不堪一击。年有一篇叫《北京的万种死亡方式》的文章在网上热传，在这个每天有那么多人死于非命的地方，有人继续冷静，有人继续彷徨。
▲[春娇与志明]，余春娇坐上出租车，想要潇洒地逃离这段感情
留下来还是离开？余春娇来北京后发现自己成了另外一个张志明，在爱情陷入绝境的时候，她再次面临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何尝不出现在北漂青年那些被现实无情打败的生活里。
艾伶与姜和窝在一张小床上谈论未来，眺望的前景却是大城市的另外一个极端，草原。电影在这里已经向人们提示，他们想要逃离这座城市。
在北京绕了一圈，艾伶回到自己的家，却发现自己已是那座小城里的异乡人，生活又一次狼烟四起。未来将会如何无从知晓，但她的面孔已经留下了北漂族特有的经世痕迹。
离去的人指不定哪个时候还会回来，而这个城市里的人群一直在变换流动。当老歌手沉睡在拥挤的地铁车厢时，新的乐队又在街头巷尾拨弄乐器。像好妹妹乐队唱的，许多人来来去去，相聚又别离，也有人喝醉哭泣，在一个人的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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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程孝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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