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曾经文艺的我

年,北岛在他的散文《波兰来客》里写道:“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这一年我刚上初中,还不能理解这句子的妙处,但又正处在“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龄,偶然看到就爱不释手,时不时就用上一用。

如今的我对这句子的理解自然比那时要深多了,却依然不敢说完全吃透,也许三十年后年过六旬的我会一边捋着两鬓的白发,一边用“为赋新词强说愁”来评价如今的我吧——一如我对十三岁的我做的那样。

不过这和如今的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站在二十九岁的尾巴上,突发奇想的想要追忆一下过去的时光罢了。

那时我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爱情和穿越世界的旅行都讲过了(关于爱情关于旅行),今天来回忆一下文学好了。

为了回忆,我打开了书柜下方许久没有开启的木柜门,开门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樟脑丸的味道让我一下子就进入了状态。

柜子里有我初高中六年用过的所有作文簿,大十六开的方格本子,写满两页就差不多是一篇字的标准作文那种。除了这些本子之外,还有厚厚一摞笔记本,那是我高中三年用过的周记本和文摘本。

(现在看充满了为赋新词强说愁感觉的散文)

(小说,当年的我字丑文也渣,简直丑小鸭)

原来我当年就记录过爷爷奶奶的口述了

(我那时候就在写影评了啊)

(偶尔还有诗摘)

我翻看着这些本子,看着自己那潦草的字迹,忽然发现我根本不可能把我与文学的邂逅和恋爱分开来回忆。

因为大部分周记本我都会在每周六晚在图书馆和青梅竹马的女孩交换,然后互相在对方的本子里写下吐槽。

个别本子里还夹着她给我的信,没有什么缠绵的情话,只是倾诉成长的烦恼什么的,但现在读着着实能闻到恋爱的酸臭味。

(内容当然不会给你们看啦)

我还煞有介事的打着练习人物描写的旗号用笔来描绘自己眼中的她,然后还交换给她看,当初的我是怎么做出这么羞耻的事情啊!

(羞死人了)

我还在本子里写诗,然后她——用英文诗来回我……

(她高中时候英文就写得很漂亮了,这是初中)

翻看着这些,我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那些在图书馆度过的夜晚。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我有文学,有懵懂的情愫,也开始享受远行的乐趣,那应该是我最富有的时光了,实打实的现充,现如今我拿着可以自夸的收入,却彻头彻尾的死宅化。

扯远了。

我从小就是个喜欢听故事的孩子,最初是爷爷拿着平装本的西游记水浒传在我床边给我讲睡前故事,之后我学会了操作录音机,于是家里开始给我买各种讲故事的录音带。我在录音带里听完了格林童话和安徒生童话,听完了叶永烈写的一些儿童剧。

后来我认字了,就开始消化家里储存的《儿童文学》和《少年文艺》杂志。那时候的《儿童文学》用的32开本,每一期厚厚一本,而且没有拼音注音,我看书要拿着字典。

我爷爷是个老古板,就是不教我拼音查字法,一定要我用四角号码这种当时小学课标都已经剔除的查字法。不过后来学会了部首查字法和拼音查字法的我发现,当年面对一个看不出部首又不知道读音的字的时候,四角号码真的挺好用,然而现在我已经把四角号码查字法都忘得差不多了,面对看不出部首又不知道读音的字,我一般复制粘贴去百度。

少年文艺和儿童文学翻得差不多的时候,我的身高也长到了能自由取阅爷爷书房里书架中间层的地步。这一层里有《吹牛大王历险记》,印象最深的是这书的主角吹牛大王自己拉着自己的头发飞起来那一段;这一层里有《威尔历险记》,一部讲述人类孩子背井离乡寻找抵抗外星人的地下组织,并且参加反击战的儿童小说;这一层里有脍炙人口的《鲁滨逊漂流记》,这是我的种田流小说启蒙作品;这一层里还有《培根的五亿法郎》《机器岛》《气球上的五星期》等等,这是我和儒勒凡尔纳的初见。

大概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可以摸到书柜高层的大部头了。

我翻的第一本叫《乱世佳人》,厚得跟现代汉语词典一样。那是非常古早的译本,里面查尔斯顿还被翻译成查氏屯,亚特兰大叫鹅梁屯。

第一次读的时候我带入了我以为是男主角的希礼(没错没有艾就叫希礼现在一般是艾希礼),结果发现男主角其实是白瑞德,正当我开始带入帅气风流倜傥的白瑞德之后,女主郝思嘉为了从北方的西装客(就是战胜之后过来南方分蛋糕的资本家和投机客)手里保护自己挚爱的庄园,嫁给了一个老板什么的……

当时的我是崩溃的,我本来以为白瑞德会越狱出来帮助郝思嘉,就像他当年把郝思嘉从北军围城中救出来那样……

然而并没有,女主角就这样诱惑了一个她并不爱的人,拯救了自己的庄园。

不过也得感谢乱世佳人,这书让我很早就开始思考男女关系的问题,对男女平权看得很开。当然这也和我家的开明不无关系,老爷子老太太都是读书人,观念进步得现在某些公知都要汗颜。

之后我发疯了一般吸收老爷子的书架,老爷子偏爱苏联(俄国)文学,书架上有法捷耶夫的《青年近卫军》,绥拉菲靡维奇的《铁流》,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我开始看《静静的顿河》的时候,老爷子曾经很轻蔑的说“哼,描写白军的垃圾小说”。

我很奇怪,要知道这些书在嗡嗡嗡时代都是禁书,老爷子靠着军衔死保下来。他为什么要冒着被小将们戴高帽的风险也要保下这套“描写白军的垃圾”,我不得而知。

而现在,老爷子的思维已经开始不行了,大概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了吧。

苏俄作家里面,我比较看不进去的是高尔基——没错,高尔基,他的《我的大学》让我觉得味同嚼蜡。高尔基的作品里,我唯一比较喜欢的就是那首《海燕》,当年中二的我一旦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喜欢一边听着郑智化的《水手》,一边高呼“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另外,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我是跳着看完的,这本书有两条线,一条是描写俄国进步贵族在自己的封地搞农奴改革,另一条则通过基层军官忘球了长得像火车的名字斯基的视角,描写苏沃洛夫和库图佐夫领导的俄国和拿破仑的战争。我几乎跳过了所有农奴改革上流社会生活的篇章,只看战争部分。

记得托尔斯泰以轻蔑的笔触写着某个阿谀奉承的将军如何奉承沙皇亲自参与制定作战计划,“这个计划太完美了,设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性并且做出了对策”,而在旁边听着的老帅——忘了是苏沃洛夫还是库图佐夫了——一直沉默无言。

之后拿皇的军队做出了这个完美的计划根本没有设想到的举动:法军趁着大雾,向俄军薄弱的中央阵地发动了突击,差一点就把俄军拦腰切断。

之所以没有成功,是因为俄军一位中产家庭出身的军官指挥了一个炮兵连,在前方掩护的步兵已经溃退的情况下据守阵地继续炮击。

托尔斯泰用爱憎分明的笔触来描写这位中产阶级出身的军官,他被贵族军官们排挤,没人瞧得起他,就连那些同样来自中产阶级甚至贫农阶级的士兵也嫌弃他的出身,可就是这样的人,在将军老爷们失算、贵族军官老爷们乱成一团的时候,亲自发射大炮,指挥着部下死守阵地,包住了即将被法军包围的俄军的退路。

可能因为战争与和平给我的印象太深,托尔斯泰其他作品我很长一段时间看不下去,等到再次拿起他的《复活》的时候,已经是初三了。

会再次拿起它,是因为另一位尊敬的女士的推荐——我初中的语文老师。

我的初中语文老师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女,而且非常的年轻。她是除了某位青梅竹马之外,我周记仅有的另一位读者,我写小说她会很认真的给我点评,指出错误。我写散文她会推荐散文集给我。

记得有一次我写了《呼啸山庄》的读后感,我们的周记一般周一上午交上去,下午就会发回来,作为语文课代表的我跑去拿批改好的周记的时候,看见老师正拿着我的周记,看着窗外发呆。

被我的“报告”声惊动后,老师笑了笑说:“看你这篇,我就想起当年还是个小女生的我看艾米丽(呼啸山庄的作者)时的感受了。女生对这种疯狂的爱是又向往又恐惧。”

当时的我不懂为啥要恐惧,在我看来《呼啸山庄》希斯克利夫在生命最后对着敞开的窗户高呼“凯瑟琳哦我的凯瑟琳!我知道你来接我了”的场景简直不能更浪漫了。

而老师对我笑了笑说“你三十岁就懂了”。

我现在三十岁了,我还是不敢说自己懂。不过,有一次在某动漫资讯杂志的作者群里,看某位作者长篇大论的谈他对《海猫鸣泣时》中右代宫老爷对着开启的窗户呼唤贝阿朵莉切一幕的推崇与膜拜时,我冷冷的说了句“这个是致敬呼啸山庄,原形写得更好,多看点书会死啊”。

然后我成功收获死对头一个。

不过现在我的收入大概是这位的二十倍左右,这说明我确实比他厉害不少哈哈哈哈哈。

跑题了。

这位可敬可爱的语文老师,推荐了我许多书,其中一本就是托尔斯泰的《复活》,她勾引我去读的时候说“看完能让你更了解女人”,于是我看了,然而并没有更加了解女人。

总之,小学和初中时代,我基本泡在苏俄文学的海洋里,所以之后我写《天空、堇花与冰原狼》的时候,才能还原出那种苏俄味道。

我和法国文学的邂逅,来自《巴黎圣母院》——的电影。当时已经有了有线电视,有了中央六台,我就在这个台看了电影版的《巴黎圣母院》,然后就跑去图书馆找书看。这里还有个轶事,我去图书馆的时候一般会和青梅竹马碰面,结果我们俩都想借巴黎圣母院,一聊才知道她也看了……

我这人有个特点,容易沉迷。读书也是,看完巴黎圣母院之后,我就如饥似渴的把图书馆里能借到的雨果的作品都读了,《93年》,《笑面人》,《悲惨世界》,每一本都让我爱不释手。连带着我对法国文学也爱屋及乌起来。

就像对苏俄文学那样,我把法国文学名家也分成了“欲罢不能”“跳着看”和“根本看不下去”三种。

雨果、大小种马哦不,仲马就属于欲罢不能的那种,巴尔扎克的要跳着看——另外这货写得太多了,我觉得我到死都看不完他的作品,所以选了有名的读完就狗带了;完全看不下去的只记得一个司汤达,《红与黑》咬着牙读完之后就没再碰他的作品了。

我和英国文学的邂逅,也是来自中央六台,实际上之后和日本文学、美国文学的相遇也都归功于它。

当时中央六台放了《王子复仇记》的电影版(就是大名鼎鼎的《哈姆雷特》)了,里面有个镜头:哈姆雷特的仇敌要控制他,就派了个女的来诱惑他,方法是这样:女的弯腰干活,然后仇敌的爪牙当着哈姆雷特的面掀起她的裙子,拍了拍她的光屁屁!

没错,光屁屁!

还是初中生的我简直震惊了好吗!于是在屁屁的诱惑下,我跑去看了莎翁的原作,又一发不可收拾看完了图书馆里能借到的全部。

我最喜欢的莎翁的悲剧是《李尔王》,因为在读之前我看完了黑泽明的《乱》(没错又是央视六套放的),而最喜欢的喜剧是《威尼斯商人》。顺便,当时图书馆没有《奥赛罗》的译本可以借,所以我到现在都没读全莎翁的四大悲剧。

出乎意料的,英国文学和我的相性非常好,我似乎找不到什么看不下去的英国文学作品。所以我初三暑假我以几乎一天一本的速度横扫图书馆英国文学区。

我喜欢狄更斯,他的《双城记》中对法国大革命的描写给我的帮助,到现在还在影响着我的文风;而他的《雾都孤儿》更是让我至今难忘。

我喜欢威尔斯,他的《时间机器》《星际战争》是我在凡尔纳之后第二批读完的长篇科幻。

我喜欢柯南道尔,我对《福尔摩斯》系列的喜爱超乎想象并且持续至今,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让《橡树街号乙》这部致敬《福尔摩斯》系列的作品继续下去。另外,柯南道尔还有一部科幻小说叫《失落的世界》,我也非常非常的喜欢。他特别擅长塑造一些高智商怪人,《失落的世界》里天才科学家查林杰教授在我看来又逗逼又可爱。

我至今还记得小说里有这么一段:他们在失落大陆上发现了一种古代血吸虫,吸了血之后跟大葡萄一样,然后随行的贵族探险家捏死了这个虫子。于是查林杰教授和他的死对头之间发生了这样的对话:

“你不应该捏碎它,这可是新物种的第一个标本,你应该用更加温柔的方式来弄死他。”

“不必担心,因为我刚看到新物种的第二个珍贵标本刚刚爬进你的衣服里。”

查林杰教授这人逗逼、自大顽固,但是偶尔也会变得非常正经。

比如在故事后期,失落大陆上的原始人部落对猿猴部落发动攻击并且战胜了猿猴时,查林杰教授说:“我们正在经历伟大的胜利!不是人类之间的互相厮杀,而是人类对另一个物种的胜利!”

他大概是地球上最早的人类至上主义者吧(笑)。

我开始接触日本文学的契机,是中央六套每周四晚上的喜剧电影专题栏目里播放的《寅次郎的故事》,我记得当时播了快一整年,把全套寅次郎的故事都播完了。

这个系列电影和岩井俊二的《情书》一起,洗刷了我对日本的偏见——那时候我已经是漫画迷,但漫画也好动画也罢,和现实有种割裂感,所以我看着日本产的漫画动画,对现实中的日本依然存在着偏见。

但《寅次郎的故事》让我窥见了普通日本人民的生活,于是我变得想要多了解一些日本的文化。

读的第一本日本小说是小林多喜二的《蟹工船》,老爷子的书架上就这一本日本小说,而且还在扉页上写了很多读书笔记,让我看书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带上了“批判的目光”。

后来我看完了川端康成的《雪国》和《古都》。

《雪国》让我异常的纠结,男主角是个有妇之夫,然后跑去雪国勾搭萍水相逢的艺伎,结果在去的路上看上了另一位清纯少女——我特么的现在变成个后宫文写手,一定是因为川端康成啊!

至于《古都》,就因为这小说对我的影响,我到现在最喜欢的柯南剧场版都是《迷宫十字路》。《古都》的剧情我已经忘球了,只记得里面美好的京都风景。

再后来我把三岛由纪夫、大江健三郎等人的作品挨个读完——因为在图书馆里这三人的作品都并排放在一起,我按着号读下去的。

在我读这些的时候已经升入高中,科幻和现代奇幻已经成为我阅读的主要方向,所以日本文学我的涉猎非常的零散,没有像之前那样系统的“扫货”。

正因为这样,我开始读东野圭吾的《告白》和《白夜行》都是大学的事情了。

高中时候我的阅读世界中,渐渐的各种科幻作品取代了传统文学。当时科幻世界出了一个系列的杂志,我基本每期都买。

我和青梅竹马每个月分担购买杂志的开支,买到个人负责的杂志读完后就交给对方。

杂志里面理所当然的也写了个人的吐槽,有时候还会夹带信件。

记得有一次元宵节,她本来要去海边看烟火,结果下午的小测考得不好,晚上就发疯的做卷子,做完抬头一看焰火表演已经开始了,她忽然很难过,就给我写了信塞进杂志里。

信上只有短短的三段话,看得我心痛无比,第二天放学就跑去她学校找她。

现在回想起这段记忆,还能闻到名为青春的酸甜味儿。

然而青春已经不在了。

但是读书的习惯和写作仍然陪伴着我。

我不敢想象哪一天我眼瞎了不能阅读的场景,那太可怕了。

我也不敢想象哪一天我突然编不出故事的场景,那简直是人生最恐怖的事情。

最近微博上看到一些朋友因为某些事情而聊起自己画画的初心,我也尝试思考自己开始写作的初心,然而想不起来了。

我只是喜欢阅读,喜欢写,这难道还不够么。

最后,分享一个不那么美丽的青春回忆:我高中时代总是在课上看各种“闲书”,而当时班上总考第二名的家伙看我这个举动不顺眼,说我在装逼,还嘲讽我“看这些又不能赚钱”“读大学文学系的家伙找不到好工作”。

现在去同学会,买单的总是我,每次我都嘲讽他:“你知道么,我并不比你强,我比你多赚的钱都是因为我比你多看了一点书。当年我就想说了,多看点书会死吗?”

哈哈哈哈哈……

可是,能说出这样功利的嘲讽的我,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文艺青年了。

想到这我还有一丢丢感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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