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枫林白印是张小姐在以色列认识的小伙伴,很搞笑也很专业,他还自我认定很浪漫。我说你要不要给自己写一个简介,他说就简单说一句,“在以色列留学的单身居家青年”,我说不提你是大有前途的物理学家吗,他说这不好,没有吸引力。哈哈,如果有对物理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移步知乎,人家可是有很多粉儿的呢~
---枫林白印,三月二十三,二零二零,于威兹曼研究所
年1月23日,武汉封城了。所有人,一夜之间开始了一场至今尚未结束的“过年”。我那时候回国了在安徽老家,睡了三天,到初三早上起来到家门口一看才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按道理说,我们老家这种乡下,不太可能会受到“封城”的影响的,但是它却实实在在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对门一家的儿子就是从湖北回家的,好在他十二月份就回家了,但还是不断地需要跟村民们解释,他家门口的警示标识:本户有湖北返乡人员,请勿相互往来!然而实际上,因为好奇,大家反而都会聚到他家门口跟他一家子拉家常,可真是不要命了嘿。
旁边一户尚未装修的毛坯楼房贴了横幅:聚众就是添乱,拜年就是害人。
而进村的马路被土堆垒起来了一半,另一半则把旁边的垃圾桶拉过来当路障。目的是,一方面不让人开车进村,另一方面村民如果有急事,需要出门也还是可以通过挪开这些垃圾桶,骑个电瓶车出门。就是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口,接下来一个月内,在全国各地变成一个人情和法治交织的“刘老根大舞台”,谁曾想到这层啊。。。
中国人最大的传统节日农历新年的走亲访友活动也都被取消了,我心想这事儿需要多大的执行力才行啊,除了咱们谁能啊?慢慢磨合几天下来,还是有一些不知轻重的人到处趴趴走,感染了全部家人和亲友,可谓是一网打尽的团灭了。
而老人家们也是让人头疼的,出门不戴口罩,说什么“什么都是命啊”,淡定着呢,年轻人劝诫他们,哪里听得进去呢,这不听话的劲儿堪比熊孩子了。
另外就是疫情刚开始爆发的时候,海外留学生全球搜刮口罩和防护用品,被夸有一颗中国心;两个月后全球大流行(pandemic),从世界各地返潮的留学生带来境外输入病例,被骂祖国建设你不行,万里投毒你第一![注:中国跟欧洲各国都有签订协议,在外的华人只需要给当地政府交税来换取在华工作的外国人在需要跟中国政府交税。因此中国留学生也是变相给政府交税了,跟在国内的民众是一样的。]
阴谋论盛行,我一个没上过学的伯伯,一天一大早就跟我说他发现这个病毒是美国人干的!而我另一个工作伙伴却认为是从病毒所制造并散播出来的,并展示了相关论文中“人工”基因片段的证据。然后,辟谣的话,没人听。
开始有人死掉了。因为遗体是携带大量病毒的,需专门医学处理。家人们是来不及告别的。医疗物资紧缺,新冠的传染特征也不清楚,特别是它潜伏期长,潜伏期可传染等特征,如果不进行大规模人群的隔离和筛查会导致无症状传染,而当医院又会造成医疗挤兑和交叉感染。慢慢更多的病重的人员因为不满足确诊要求而只能在家隔离,熬成病危。家人既担心又无奈,感叹人生无常的时间都没有。医护人员也没有时间感叹,呼吸机要救下一个病人,能救一个是一个!
现在疫情在全球蔓延,尽管中国已经给了全世界警示,他们的政府和民众却只会拿中国人当笑话,笑话我们过度反应。然后我才意识到两点:论政府的执行力和民众的配合度我们显得高,全是同行衬托的;看别人笑话是人性啊,没有共同经历很少有人感同身受,意大利是废了,刚开始多少中国人在劝他们,但是他们意大利人就是不听啊。
现在意大利也开始劝欧洲人,你们可长点心吧,很抱歉,欧洲人像刚开始的意大利人一样,不听不听我不听,宅家是什么操作,我们要自由~
唉,人类是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的,因为无法感同身受!
你欧洲人死再多,只能证明我亚洲人的“政治观点和远见”,你那儿哭声再大,太远了我也一点儿听不见。当初我这边的冲突和混乱,也证明了你的“放荡不羁和民主”,你天生爱自由,哪管我们的哭声。意大利不用提,西班牙人如是,伊朗人如是,英国人如是,欧洲人如是,美国人亦如是。我们亚洲人也别藏着,都是:悔不当初!
今天是3月23号,从1月23号封城以来,已经整整两个月了。巧合的是整一个月前2月23号,是我回到以色列的那一天。我大年初七回的上海,结果第二天以色列发布旅行管制,我只得取消航班。在上海酒店隔离了一周,上海的朋友给我送了一周的饭,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每天能来我酒店里洗热水澡方便。
在上海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根本无心科研,每天被各种社会新闻和头条消息充斥着。我在以色列的导师提议我可以从第三国转机入境。这是个办法,虽然有风险,但是我还是马上买了俄罗斯航空的机票,从浦东飞去了希腊,中转莫斯科,并在希腊呆了整整15天,满足以色列入境要求。2月23号心惊胆战地通过了本古里安机场的安检,回到了威兹曼,跟老师和同事们见到了。然而,实际情况是当天我因为参加了一个春季学校,当天又赶去南部Tze’elim的一个基布兹呆了一周。
以色列已经是春天啦,赶上雨季,威兹曼周围的植物和花朵都是盛开着。但病毒并不会因为春天的到来而歇一歇脚,一开始先是日本的钻石公主号上发现了几个以色列裔的病例,而后一个南韩的宗教旅行团在耶路撒冷旅行一周,返回韩国之后被发现有感染者,导致以色列这边卫生部好一顿紧张。这边的华人慢慢开始戴起了口罩,但以色列受西方文化影响对于中国人戴口罩这事儿也多有歧视。
对于现在的情势,我帮不上什么大忙,也不想太让这些消息占据我的精力了,我需要回归到正常的科研生活上啊。这个疫情打断了我原本的工作计划,已有太多工作被搁置。我在疫情之中关心的,我已经不关心了,但是我真的关心我的科研吗?想想还真是,你要是说因为疫情的缘故我不能够搞研究了,那我必定是很寂寞的。你要说我真就那么爱吗,那倒也不是,感觉我只是无法让自己停下来,只是用这些我熟悉的事情来打发时间或者燃烧我的生活罢了。
我简单的科研生活,又重新开始了。对于很多来说,这场战争还在继续,这个病毒让很多人天人相隔。一个女孩在一周内失去了自己的父亲,“我没有爸爸了”;一个住院的男子被采访是否想念家人,他说不想。可不,他的孩医院病床上躺着,就在隔离那幢楼;因为医疗资源的匮乏,意大利的护士医生必须在两个病人中选一个去救治;一个意大利医院把呼吸机用来救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让她老伴只能病危等死;市长,像我们的村长一样,各种臭骂当地的市民,“stayathome!”;而宅在家的民众们把自家的阳台发展成社交平台,大家终于有机会认识自己的邻居,来一场大型音乐会……
这是一场战争,只是我一直似乎身在其外而心在其中罢了。
我只是每天